作者：杜若
【原作剧透警告：包含1~7卷多数关键情节相关，建议至少读到第七卷结束后再阅读此同人】
“……传送阵法开启后，缥缈宫叛逆刘括偷袭王崎，造成其长时间昏迷……”
“……十三名修士在██区遭遇索漫辰率领的大量敌人，其中包括十余名原属我方的改造人……”
“……行至███区，我方修士与焚天府弟子陈月玲、归一盟弟子███汇合……”
“……经查明，异象的来源是【此处信息为乙级机密，请提高权限后查看】……”
“……【此处信息为甲级机密，请提高权限后查看】……”
“……【此处信息为绝密，请提高权限后查看】……”
陈由嘉按了按额头，虽然明知万仙幻境中这样的动作并不会缓解头痛，但多少能减少点内心的疲劳感。
突破元神，成为征天使后，曾经王崎以“暗部”为由闭口不谈的情报终于能够查看。可她却没想到，进入暗部只是个开始，这之后还需提高权限才能查阅的绝密情报依然数不胜数。
看着那段被删减得几乎只剩头尾的地底战斗记录，由嘉仿佛又回到王崎他们还未获救的那段时间。那时地底相关的消息全被封锁，所有打探的手段都宣告失败，每天都在对方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无心合眼……后来终于等到短暂的见面，却又是更长的分别。到头来，什么都没改变。
只是想再多了解那个人一点……只要一点就好。连这样的愿望都只是空想吗？
陈由嘉有权限看到的内容并不多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读完全文，元神修士级别的魂魄也保证了足够准确的记忆。即使再看下去，也不会突然再多出什么情报了。
女孩渐渐被失落感包围，想起了不少过去的事。曾经的她由于聪明，完全理解自身能力，始终量力而行，从来不曾碰壁，也不曾遇到障碍。遇到王崎之后的确改变了不少，但根本性的东西还是一样，遇到挫折第一反应依然是逃避。
所以她从小到大都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，开始是“陈景云的女儿”，后来是“王崎的女友”。明明一直被称为天才，却没有一份独自完成的有分量论文……
叹了一口气，陈由嘉轻轻合上虚拟的卷宗，幻境中的那叠纸化为光芒消散，成为对面墙上的一个复杂篆字。
正准备退出万仙幻境，陈由嘉却被边缘处的一个符号吸引了目光。算学家的直觉让她几乎瞬间完成了篆文解码的整个过程，那是和王崎有关的情报。
在反应过来之前，她已经拿起了角落处的卷宗，其内容正是当年暗部对王崎的考察记录。幸运的是，密级不算高。
“……王崎其人表现出极端的情绪化与极端的理性化特质。猜测其极端情绪化的表现，是他自身理性选择的结果……”
“……曾在书中写下批注，‘感性生理性，理性依感性而存’，‘如果没有感性，理性就会失去动力，甚至走向自毁’，结合王崎的种种行为，我们可以认为，王崎本人是非常相信这个理论的。所以，在一切不涉及原则问题的场合下，他都完全遵从自己的本能，想到什么就是什么，绝不让自己感到一丝的不快……”
“……王崎之所以表现得情绪化，是因为他认为，保持自身感性就是保持理性有序运行的方法。他看似癫狂，实际上只是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匠师，维护自己理性长久运转。只不过，他做的程度有点过，好像对于‘失去感性、理性无所依托’这件事存在恐惧——简单来说，他就好像曾经处于生无可恋的状态一般……”
陈由嘉不由顿住，想起了曾经在西海找辰风帮忙的那次。当时的结果是彻底的失败，王崎无论如何都不愿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过去。所以，他当时究竟在隐瞒什么？
“……护安使李子夜的报告中提到，王崎的天分高到不正常的地步，曾经在幼时自创了一套低等算符，又出于对今法修的不信任，与王崎在一起的古法修残魂说了另一种说法……”
陈由嘉想起来了，这件事她也有所耳闻，好像是项琪师姐在闲聊时偶然透露过，其余还有“顿饭破通天”之类的传说。刚听说时她原本一点也不信，可如今竟在暗部记录中得到了确认……难不成，王崎真的有那么天才？
陈由嘉对王崎的确有绝对的信心，但也不是无脑的一味美化。两人在神京研究算学时，她就已经能隐约感受到王崎能力的极限。那家伙，对算学发展方向的把握倒是像妖孽般精准，但真要按部就班证明下来，也会和普通算家一样抓耳挠腮半天——当然，这个“普通”也是相对而言——真要给这种表现定性的话，倒像是只看过一遍书末的标准答案，然后自己想办法写上解题过程似的。
等等。陈由嘉突然感觉灵光一闪，好像出现了崭新的思考回路。刚才……到底是哪个关键词？
苦苦思索半天还是找不到方向，只得暂时把想法抛在脑后，根据手中卷宗的联系查找其他档案。
“短时间冲破皇极裂天道的封禁术”“轻松解开传功殿后殿近十道算题”“关注历史中索末菲真人的陨落”……剩下的都只是这类毫无帮助的细节，即使看得再多也没法得出什么有效结论。
王崎不是谪仙，也不是不准道人的布置，这已经多次确认过了，那么之前所有的疑点都没了意义，没有任何能站得住脚的猜想。他只是一个天分极高的普通人，却也是个陈由嘉从未真正看清过的“普通人”。
没人能知道他到底在隐藏什么秘密，因为神州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和他一样的样本，自然无从分析。
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退出万仙幻境，如何回到万法门内的住处，如何休息入定的。只是在这一晚，她少见地做了梦，梦中似乎是一段童年的记忆。
那时她大概七八岁，还未破通天。从来都和其他孩子玩不到一起，也不觉得常见的游戏有什么意思。父亲醉心学术，很少关心这个女儿。母亲常年闭关，平时见不了几面。偶尔能陪陪她的，除了那个偶尔回来的大哥陈由君，就只有时常带她去吃美食的邓稼轩伯伯了。
那次大约也是在饱餐之后，自己待得有些烦闷的陈由嘉又向邓伯伯抱怨起了父亲。女孩已经学过不少算学，理解了明珠算的含义，却对其意义一知半解。“有什么可证明的啊，条件就那么简单，试到足够大的数不就可以了吗？”
邓稼轩笑笑，试着从数理逻辑的方向讲起，然而陈由嘉却完全没心情听这些说教。于是干脆改换方法，以女孩喜爱的应用类算题举例理解。
这是一个同样和素数有关的猜想，以二为底，二的天元数次幂为指数，所得结果再加一，是否都为素数？陈由嘉还未破通天，计算起来有些吃力，不过还是在邓稼轩的帮助下一直算到了第五组，反复验算后，自信地点了点头，表示这一猜想一定是正确的。
谁料邓稼轩却哈哈大笑，提笔将第六组的结果及其因式分解写了下来，看着女孩难以置信的表情，这才作出解释。“这个素数猜想也有几百年历史了，当年费马老前辈提出来，因为修为不够，未能算到第六组，就凭直觉轻易判断。直到欧拿前辈入了万法门，这才证明第六组费氏数【费马数】不是素数……想来那两位前辈也有段时间未回归了，若有机会拜见……”
女孩还是不服气，继续嘴硬地辩解。“这种错误只有在计算力还不够的情况下才能出现，但以高阶修士的实力，算个几万几亿组，不就都可以避免了吗？”
“这可不一定，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，“费氏数的计算不过是天生数【自然数】范围内的问题，但这个小小的范围之外尚有整数、有理数、实数等诸多集合，即使是逍遥修士，也没法一一算尽啊。”华若庚踏进门内，邓稼轩见了，笑着起身行礼。
陈由嘉也乖乖打了个招呼。“华爷爷。”华若庚拿起桌上的演算纸，略略扫了一眼，赞许地点了点头。“计算能力固然重要，但更关键的还是培养算学的思维。新的算学方法和概念，常常比解决算学问题本身更重要。”
“由嘉以后是要进万法门吧？华老师如果有时间的话，还是多教教这孩子吧。景云老弟的女儿的确是天资卓群，将来必有大成就。”
“唔，那今天正好有机会，就讲两句算学历史上的发现吧。对于一些特例，不能困于旧有的、一般的案例，常常需跳出思维的牢笼才能了解事物的真面目。比如说罗氏几何与黎氏几何，就是从全新角度拓展欧式几何后得到的……”
真令人怀念……陈由嘉睁开双眼，望向窗外的万法门山月美景。罗氏几何，黎氏几何，若不是在神京时的那篇《伤心者》重新勾起了回忆，这段童年往事怕是要彻底被遗忘了吧。